发发

《明黄色发夹》

#丹昏# 灵感来自“真相是假”这首歌。

 

 

他的少年不假，只是时过境迁，就都忘了吧。

 

 

 

01

 

1998年，韩国的一场雷暴把姜丹尼尔家的电视一下就劈了个半坏。

 

当时，姜丹尼尔上着高二，才十七岁，是江南艺高舞蹈专业无人不知的好苗子。他11岁就签了个不错的娱乐公司，这些年厚积薄发，使得他举手投足间都满是艺人气息。

 

全校的人都清楚，他本名叫姜义建，但见了面打招呼，都是叫丹尼尔。因为所有人都认为他应该出道。所以直称艺名，是再习惯又顺口不过的事。

 

江南艺高作为老牌名校，可以称得上是韩娱的残酷缩影。里面有形形色色的漂亮孩子，十几岁就开始精明算计。

 

脸不够立体，就去医院挨刀子，机遇不够，就去另辟蹊径。半透着阳光的长廊上，往往是清纯校服配烟尘俗粉味。白净男孩子进了某间办公室许久不出来，或是，换了低胸礼服的女孩子一放学就钻进改装的豪车里。

 

 

都是些常见的事。

 

 

姜丹尼尔都看厌了。毕竟像他一样实力着实拔尖的人不多，像他一样好运气，遇到良师的人，也不多。

 

可是他现在正面对着前所未有的世纪难题---电视机被雷劈坏了。

 

看着屏幕里滚动的雪花条，和姜母从厨房里传出的训斥声，他站在电视前，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。

 

“啪！”他往电视右上方的震动处一拍，荧幕就奇迹般地恢复了正常。

 

他看着全智贤的广告不说话。

 

同样是十七岁，他什么时候才能站到那个位置呢。万众期待，要是成了万众泡影，兴许也是值得一说的饭后谈资吧。

 

好在他是真的乐观，不过是烦闷时会愁一下。大多数时候，相比学校那些面具沉重的孩子，他也算是个真心爱笑的人。因此他人缘也不错，再加上生得高大，也没有人敢霸凌他。

 

日子过得也算还行。

 

可是人生转机，往往来得毫无预兆。

 

不过是个带着点雾的清晨，同样的铁质校门，大家恰好都穿白衬衫而已。

 

姜丹尼尔叼着块面包靠着学校的围墙走，眼下的磨砂路面小石子，是再平常不过的上学路而已。

 

作为踩点老手，尽管旁边的人都跑着，他也不慌不忙。

 

奇怪的是，不慌不忙的人，不止他一个。

 

他盯着前面那个男孩子的后脑勺看了很久，因为那上面别了个明黄色的发夹，看起来怪可爱的。

 

小男孩跟他一样走得慢悠悠，清晨的风长了眼，吹起男孩的浅金色发丝，在朦胧的雾色里软软地扬起，却重重地扫过他的心头。

 

有种说不出的微妙感。

 

姜丹尼尔回过神来才意识到大事不妙。

 

还有不到五分钟就要打上课铃了，门卫老大爷已经牙痒痒地夹起了石子，准备完成治理熊孩子的使命。

 

整条路就只剩姜丹尼尔和那个男孩。姜丹尼尔咬咬牙，就硬着头皮抓住男孩的手，拉着他没命地往校门跑，毕竟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。

 

直到看清门卫大爷骂人的口型他才放慢了些步子。老大爷的石子准准地落在他的脊背上，姜丹尼尔又拉着男孩往上教学楼上跑了些。

 

02

 

逃命让人疲惫。

 

 

这时候离上课还有两分钟，姜丹尼尔累得在楼梯间直抓着膝盖喘气，而那个男孩在一边，乖顺地替他扇着风，相当镇定的样子。

 

“年轻人体力就是好啊，居然气都不喘，刚刚那些石子打中你了吗？疼不疼啊…”姜丹尼尔一边无所顾忌地碎碎念，一边把头抬起来。

 

 

却被正中靶心。

 

 

天然的，人工的，极尽言辞的，他都看遍了，但却没见过这样一张脸。

 

稍稍一点茫然单纯的神色就能让人心里疼得打颤，眼里也跟注了汪春水似的，明明还未开口，就像说了许多话，眼尾向上扬得英气，再勾一点点嘴角，又清纯到无可救药。

 

姜丹尼尔琢磨着男孩的神色变化，从他的眼里看往了宇宙。

 

“不疼，谢谢哥。”

 

男孩的音色优越，也是能让人思维停滞堕入其中的水准。

 

“你是朴志训吧。”

 

姜丹尼尔有些焦急地扣住男孩欲走的手腕。

 

“是的，丹尼尔哥。”

 

眼前的是朴志训有些青涩的笑容，姜丹尼尔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，就自然地放了手。

这一句“丹尼尔哥”，盛放了他心底的一大簇玫瑰，填满了心口，即使坐上了教室座位，他也还是魂不守舍。

 

他是听过朴志训的。从看清样貌的第一秒就对上了号。

 

朴志训是刚来的转学生，14岁，上的是初中部二年级，是演艺放送专业的孩子。

 

朴志训上学的第一天就引起过轰动，外貌过分优越，资质也名列前茅，让他开学才几天，就已经在校内声名远扬。

 

纷纷扬扬的八卦里，姜丹尼尔只记住了那么一句形容“如果美有千百种，朴志训不是其中一种，他本身就是美的千百种。”

 

姜丹尼尔当时还觉得这话浮夸、甜腻，还起过一身鸡皮疙瘩，在这挤破头才能进的艺校里，在那险恶丛生的娱乐圈里，多漂亮的人是他没见过的啊？

 

而如今他却觉得自己短视，还真没见过。

 

独独没见过这人眼里带真的纯，也没见过那恰如其分的精。

 

姜丹尼尔生平第一次庆幸自己在学校也算小有名气，这才让那朴志训认识的吧。

 

这还在上着课呢，他却没停止过思索，老师说的每一句都尽数被虚化，胸腔有东西撞击得剧烈。

 

 

他在想啊，下一次见面，是什么时候呢。

 

 

03

 

姜丹尼尔第一次发自内心地觉得这学校好，是在意识到初中部和高中部原来只隔一个拐角。他能常常以去问乐理为由，经过朴志训的教室。

 

而朴志训恰巧坐在靠窗的位置，被长廊上的阳光照得更明朗。

 

下课时段的朴志训，有时候睡得天昏地暗，领子被压得折起了个小尖角，有时候乖乖地抓着笔头在作课本标记，脸上的小表情真挚得很。

 

那枚明黄色发夹，有时候夹住了前额发，有时候就随性地别在后脑勺，无意识地圈起一个小发揪，总能把姜丹尼尔给萌得个呼吸不畅。

 

这要是换作别人，朴志训顶多就回复孤傲清冷的一瞥，但对姜丹尼尔，朴志训会有些慌乱地把书本立起来，挡住脸颊，用眼底的笑意回复。

 

这一天天的，姜丹尼尔觉得还不够。他时刻都思忖着两人的进展，但还没有契机，这让他愁得很。

 

那天放学的午后，下起了细密小雨，恰好那天也不需要去公司练习，他就跨上了初中部的走廊，当时天色有些暗了，朴志训的教室更是一片漆黑，他只好自叹倒霉地下了楼，却意外看见大榕树下，有几个男孩子搂住朴志训的肩膀往校门口走。

 

姜丹尼尔看着那画面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，直觉让他本能地尾随着这一众人。

 

果不其然，到了某个阴暗的巷口，那几个男孩子就开始对朴志训动手动脚，朴志训也显然被这瞬变的氛围给吓坏了，却孱弱得不敢发出一丁点呼救声。

 

姜丹尼尔火腾地一下从心底蹿上来。从有男孩子摸朴志训的脸开始，他就已经精神失控了。他像一匹眼里冲着热血的狼，急速靠近的每一步都是为了把眼前的邪恶给撕碎。

 

像是电光火石间，那几个起坏心的男孩子就都猝不及防地被打趴下，颤抖着捂住疼痛的位置，却动弹不得。

 

细雨簌簌地打下来，朴志训蹲在墙角冷得有些发抖。姜丹尼尔耐心地蹲下去，宽大的臂弯把人圈得死死的，好一会朴志训才把头抬起来，看着姜丹尼尔的眼睛，跟他说谢谢。

 

但姜丹尼尔没了听软话的心情，他居高临下地把朴志训领口松开的两颗扣子系起，又分外温柔地捧起朴志训的脸。

 

“我送你回家。”

 

听着这话，朴志训又猛地望向他的脸，一分一厘，连下颌的弧度都看得清晰。

 

朴志训眼里的水光涌动得明显。

 

是感激？他恐怕还不敢假想是别的某种感情。

 

到朴志训家门口的时候，姜丹尼尔才发现，他们原来住得很近，朴志训在巷尾，他在巷头。

姜丹尼尔觉得好笑。朴志训把他的衣袖拽得很紧，以致于自己抬手的时候，朴志训的小手也跟着晃啊晃。

 

“哥走了啊。”姜丹尼尔装作漫不经心地说再见，却思量着朴志训会不会给他个拥抱。

 

“拜拜…”朴志训怯怯地告别，手指却还很诚实地拽着人家的袖口。

 

姜丹尼尔看见那又呆又慌的小样子，明明想要故作威严，脸上却还是藏不住笑意。

 

“呀，你拽着我我怎么走啊…”

 

朴志训这才击中了似地清醒过来，把手松开，像小松鼠一样留下个惊恐的眼神，就钻回了住处。

 

姜丹尼尔怪自己不会说话，生生地把一个好机会给憋没了。他也怪朴志训过分木讷，明明在青春期，怎么还不懂他的心意呢。

 

04

 

可这也算是进展了。两人之间没了生涩的壁垒，此后姜丹尼尔经过的时候，就更理直气壮了。

知道有姜丹尼尔罩着，全校没有人再敢欺负朴志训，坏心的孩子们都绕着道走，朴志训的笑容也多了起来。

 

姜丹尼尔过来的次数也不算多，旁人都以为他们是表亲，也没有想太多别的。走廊上一簇簇的可爱学妹兴奋尖叫着，姜丹尼尔也只是大方的略过，不做任何停留，径直朝心底的人走过去。

 

这时间一久，姜丹尼尔发现，朴志训也不那么胆小，甚至很多微小的动作都相当有男子气概。而那次，不过是坏孩子人多势众而已。

 

但他也有些落寞地发现，朴志训也从不是个木讷的人。七情六欲怎么会不察觉，甚至可以说，见第一面的时候，就已经把自己看得透透的了。

 

但他就是不应。不是跟别的孩子一样，戴着面具做些欲拒还迎的动作，而是相当坦陈地把心思说出来，精明成熟地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。

 

同作为艺人好苗子，朴志训一路婉拒了不少好公司的签约请求，14岁了都还没有签公司，年纪小却敢于下一盘大棋，姜丹尼尔对他开始莫名憧憬。

 

“哥，将来要当艺人的话，最好不给别人留话柄吧。”

 

这是朴志训跟姜丹尼尔当面说的话。他眼睛澄澈明亮的样子，话又句句带理，姜丹尼尔若是任性的话，反倒显得幼稚了。

 

姜丹尼尔奈何不了啊，只好把找朴志训的次数生生地再度减少了。

 

这些天，朴志训在准备学校一年一度的歌唱比赛，他们俩见面的次数就更少了。

 

这比赛，姜丹尼尔作为往届的优秀选手，可是要坐在评委席的。

 

见不到朴志训的这些日子里，他老在猜想朴志训会选什么歌，再一次见面，又会是什么样子呢。

 

被思念掏空的日子，食之无味的日子，好像都过得特别快。那时候姜丹尼尔跟着老师的步子进了礼堂，落座在最左边的评委席上。

 

刚开始的时候，还没准备好的布场，只有安全通道的方向透着些光，姜丹尼尔朝身后一望，黑压压的人群大多在附耳交谈，这让他有些百无聊赖地朝暗着的舞台张望。

 

朴志训把头从帷幕后探出来，浅金色的发丝带着微光，可周遭太暗了，他始终看不清朴志训的轮廓。

 

朴志训出场的时候，整个礼堂充斥着此起彼伏的感叹声。

 

他没有像别的选手一样，费尽心思地带华妆丽裳。他穿的只是学校的白衬衫，妆容也不过打了个底而已。

 

一束追光洒下来，那清冷的空间里，细尘飞扬。他就像是从另一个维度迁来的一样，面孔在光与影之间，总是一副不染烟尘的模样，声线却是致命温柔，这恐怕是常人眼里幻想般的真实吧。

 

姜丹尼尔仗着自己条件优越，有时候做人会吊儿郎当的，尽管该做的他还是会做。但他在台下看着朴志训的时候，心底像是盛了一整个银河，每一个闪烁的印记都和朴志训有关。

人生不仅仅是自己的了啊。

 

这暗自的许诺，比小时候发誓要当偶像的时候，还有笃定个几千万倍。

 

最后朴志训拿奖的时候，姜丹尼尔趁着尾声上去送了他一捧花，算是他们俩的第一次合照吧。

 

 

05

 

后面那些天，似乎过于平静，姜丹尼尔一直在等着那照片。可校方把照片洗出来之后，就径直送给了朴志训。

 

校方那边没了记录，姜丹尼尔就缠着朴志训要了很久的副本。

 

“没有副本哦。”

 

朴志训尽管再诚实地回答，也没法让姜丹尼尔停止赌气。

 

所以在一个微凉的夜晚，朴志训把姜丹尼尔约在巷口见。

 

朴志训穿着单薄的衣服，坐在巷口的老木椅上，路灯是难得的清冷白，和那晚的追光很像。

姜丹尼尔蹑手蹑脚地朝椅背走，用手摸了摸朴志训的头发。

 

朴志训没有韩国人大惊小怪的习惯，他只是顺着姜丹尼尔的指尖，摸到了别的东西。

 

“哥怎么知道我发夹掉了？”朴志训把姜丹尼尔刚夹上去的新发夹摘下来，竟然和旧的那只一模一样。

 

姜丹尼尔笑笑地不说话，视线从他脸上划过，最终落在朴志训放在胸前护着的木板上，上面还有块画布，像模像样地遮着。

 

“我用家里的旧颜料画的，画得有点赶，你可别嫌弃啊…”

 

朴志训脸有些发红，故作淡然地揭开了画布。

 

是他们俩当时在舞台上合影时的模样。

 

他们都捧着花，姜丹尼尔那时候还搂着朴志训的肩，他们笑得很自然。

 

任谁看，都是不必多想的亲密关系啊。

 

虽不能与画中的情动相比，但他们各自捧着的粉白蔷薇也是美得过分的吧。

 

姜丹尼尔眼球晃动着，他又开始严肃了，但他最终还是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。

 

明明也算是个冲动的人，但他从不想强迫朴志训，如果换作是别人，他肯定就任着自己的性子来了。

 

 

他最终只说了，画得好，天冷了，早点回去吧。

 

 

朴志训见着他颤动的睫毛，就有些感怀地转身离开了。

 

姜丹尼尔从前是个多么利落的人啊，如今他有些思绪想要藏，又怎么藏得过朴志训的眼呢。

朴志训对这一切再清楚不过了。

 

 

06

 

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着，他们俩上学都还是不紧不慢的，所以清晨时分常能遇见。门卫老大爷见着他们就哼哧哼哧地说话，朝他们身上扔过的石子，都已经数不清了。

 

姜丹尼尔毕业的那天，小学妹们在楼下成排地哭，但他却顾不上那些，照旧径直找朴志训，把他约到人少的地方说话。

 

“今天有空吗？我骑单车载你看风景吧。”

 

姜丹尼尔一脸欣喜的模样真是让人不忍抗拒啊。

 

但朴志训还是相当冷静地，把他别歪了的毕业花慢慢弄正了。

 

“哥，晚上见吧。”

 

姜丹尼尔眼底的落寞也只是一闪而过。按理说，他应该都习惯了。

 

对啊，大家将来都要做艺人的嘛，当然是少给别人留下话柄比较好。

 

大白天地嬉闹，可能过分高调了吧。

 

晚上在巷口见的时候，江南又不争气地下起了小雨。姜丹尼尔在路灯下扶着单车，眼痴痴地看着朴志训走过来。

 

朴志训手上拿着张纸，在姜丹尼尔眼前舒展开来的时候，那扶着单车的人激动地把车都甩在雨地边上了。

 

朴志训跟姜丹尼尔所在的娱乐公司TZ签约了。

 

姜丹尼尔又惊又喜，忍不住把人抱紧了好几回。

 

姜丹尼尔的单车没有加速，朴志训也没有撑伞。他们用了很长时间，去穿过那条所居住的雨巷。单车穿过打斜飘的落叶，凉凉夜风又识相地把落叶吹成飞花。

 

那时候朴志训没有想别的，居然就安然靠在姜丹尼尔的背上。他们是艺校生，从不是对浪漫没有概念的人啊。

 

 

可能是不擅长许诺、不能许诺，再抑或认为，此地无声胜有声吧。

 

 

 

07

 

 

 

刚进TZ的时候，朴志训并不被公司高层看好，尽管他的外貌是公认的优越。但那个年代，走清纯路线的偶像实在太多了，要想出类拔萃，恐怕得另辟蹊径啊。

 

而当时姜丹尼尔在公司，算是出道必备人选，朴志训是仰望他的。

 

即使在同一个练习室里，两人也保持着相当的距离，朴志训更是对外宣称，两人仅是校友的关系。

 

因为在那几年，想要从TZ出道，同一个组合里的人，最好关系单纯简单。

 

姜丹尼尔从来都很配合，他的关心也只在恰当的时候表现得热切。比如，他会深夜在巷口等刚练习完的朴志训，说些鼓励的话。朴志训对这种热心，始终感觉内疚，但他能做的，也只有把关心尽数收下。

 

他们活得像机器，笑泪苦水都埋在心底最深处。

 

就这样，相互扶持了三年之久，他们才迎来看见生机的出道日。

 

作为公司酝酿的一个大招，选员是经过再三考虑的结果，姜丹尼尔几乎是高层全员通过的决定，而朴志训就没那么幸运，他又经历了好几番内部竞争才夺得了十人组合最后的出道名额。

 

可是一出道就栽了个大跟斗，当时他们刚出道造势之际，就和别的热点事件撞了个满怀，可以说是个坏意头。

 

但毕竟成员的硬性条件都非常好，这让他们即使初次磕碰，也能慢慢积累起人气。

 

朴志训能拥有高人气，这是TZ公司万万没想到的，简直都快和队里人气最高的姜丹尼尔持平了。尤其是两人的名字同时出现的时候，往往能一天内创下好几个热点。

 

那个年代，男组合成员间的粉红特别多，演艺界也没有那么多禁忌，偶像组合内拍王道剧是很常见的事。

 

那时候，朴志训和姜丹尼尔之间的互动特别多，粉丝们看得火热，几近把那些爱意当成真相。

签售时的卖萌互动，演唱会时的情话对唱，就连姜丹尼尔本人有时候也会恍惚。

 

他都快忘了有多少次，朴志训当着粉丝的面抱他，说最喜欢丹尼尔哥，说我爱你的时候，他都是眼角带泪地，差点想问清楚他，你说的，可有假？

 

毕竟朴志训在私下，并不那么热切。每每姜丹尼尔想更进一步，他会说。

 

“哥，我们只是活给别人看的偶像而已啊。”

 

又一句大实话，狠狠砸在姜丹尼尔的心口，融成水泥，让人思绪都胀痛着，彻夜难眠啊。

后面正式拍王道剧的时候，有一场吻戏。

 

剧里的导演怕两个人尴尬，还特意跑去跟他们说，可以采用借位拍摄。当时所有的成员都在，可姜丹尼尔当场就说没关系，眼神轻轻掠过朴志训的时候，还带了几分讥讽的意味。

 

“大家都是演员啊，能做的好吧？”

 

朴志训站在那里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。

 

“当然…可以了…”

 

当时在片场，他们都穿着白衬衫。姜丹尼尔吻下来的时候，周边的空气都燥热了。他把朴志训压在身下的时候，害怕课桌太凉，还是用一只手护着他的腰，吻得朴志训的眼角都掉泪了。

 

这一次就过的戏码，看呆了现场里外三重的剧组人员，而朴志训却说，戏拍完了，他该回家了。

 

姜丹尼尔追出去的时候，朴志训又恢复了那副精明直率的模样。

 

姜丹尼尔问他哭什么，他说是空气太过燥热罢了。

 

“哥，你忘了？我的梦想是当个演员啊。”

 

朴志训说完这些话后总能笑得很自然，再下一秒就能不负责任地抽身就走。

 

 

姜丹尼尔反驳得无力，这么些年，他早就已经心神俱伤了。

 

 

08

 

他一气之下就接了一部在釜山拍摄的综艺，大概有好几个月都不能见着朴志训了，他心里空落落的，组合成立两年以来，这还是他第一次离开朴志训，但这不正是他接下这部综艺的目的吗？

 

他劝自己不用再想，好好工作吧。

 

姜丹尼尔在釜山拍综艺的时候，TZ公司也没少给别的成员安排资源，毕竟成军两年以来，这组合的人气在韩国始终停在第二梯队，想要真正爆火，恐怕还得更努力吧。

 

独自拍综艺的日子虽然累，但同拍摄的哥哥都很照顾他，日子也算过得开心。姜丹尼尔是个重度网瘾患者，即使工作很累了，每天睡前他还是会刷刷组合的最新消息，无意识地，最终看的都是他和朴志训的过往。

 

综艺拍到尾声的一天晚上，看上去在稀松平常不过了。姜丹尼尔翻动着他手机里珍藏的朴志训在学校时的照片，他觉着，十几岁的时候，也好过现在啊。

 

姜丹尼尔又搜索朴志训了，只是看到新闻的瞬间姜丹尼尔惊得差点从床上滚下来，神智在瞬间紊乱，他立马打电话跟经纪人确认，万万想不懂，经纪人居然说，是的。

 

 

朴志训退队了。

 

 

综艺收尾的那几天，姜丹尼尔实在笑不大出来，这些天，他给朴志训发了很多讯息，也打了很多电话，可是那人狠心地一点回应都没有。

 

他坐了快车回到宿舍，发现别的成员都接了外务，恰好只剩朴志训在收拾东西。

 

朴志训看见他了，但还是冷静依旧地收拾着。

 

“为什么？”姜丹尼尔抓着朴志训的肩膀，第一次逼他回答问题。

 

“我找好下家了。哥，我想当演员。”朴志训脸上没有一点血色，淡漠的调子，好像他们不曾认识过一般。

 

“什么都是你想？你想好了就去做！但是你，有没有一次想过我？”姜丹尼尔终于爆发了，把这些年想问又不敢问的，都脱口而出了。

 

“你误会了。”朴志训挪开他的手，还是一贯的残忍模样。

 

“那以前呢？”姜丹尼尔头重得很，脸色一下苍白了许多，他也清楚，他等的，不过是一个决绝的，心知肚明的答案罢了。

 

“以前？不过是我们恰巧住得近，又恰好在一个学校罢了。”

 

穿堂风冻得人心尖都要掉了。

 

朴志训的行李收拾好了，而姜丹尼尔没有起身。

 

 

 

他当时想，此生就不送了吧。

 

 

 

朴志训走后，姜丹尼尔彻底成为队里的主捧对象。当时TZ公司也拿到了神曲资源，他们找准了时机回归，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，但居然就因此一炮而红，开启了一线组合的花路。

 

而朴志训，却是一年后才签了个不入流的演员公司，先是以配角的姿态在荧幕里露露脸，再到后来以过硬的演技拿到了某校园剧男一的资源，最终也成为了风头正盛的一线演员。

 

他们俩都各自忙碌着，过着不相干的生活，甚至连历史，都开始渐忘他们有过的牵扯。

 

 

只是人生很短，时间过得很快。快到朴志训都不能再接校园剧，快到姜丹尼尔都开始打算成家。

 

他的未婚妻是个温柔的女演员，在韩国知名度还挺高，见过她的人，都会夸她眼睛漂亮。

 

 

09

 

 

 

那天天气还算不错，就是有点开始刮秋风了。

 

姜丹尼尔受母校的邀约，打算给师弟师妹们做个简单演讲。

 

都离校十几年了，走在熟悉的石子路上，他有些感怀，曾经，也不过弹指一瞬而已。

 

那时候是上课时间，学校的绿荫道上没有别的人。姜丹尼尔坐在老木椅上，又开始用手机。

他要结婚的消息还是热度不减，网上还有蛮多明星给他做了新婚祝贺，他一条条翻看着，心里却是另一番滋味。

 

众星祝贺的视频放完了，网页就开始自动跳转到下个视频。

 

 

是朴志训给他的新婚祝贺。

 

 

姜丹尼尔瞬时觉得画面太冲击，可想要按退出键的手指，始终都按不下去。

 

看得出朴志训是在一个化妆间接受的采访，他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西装，依旧帅得刺眼，只是一开口，还是那些官话。

 

“跟丹尼尔哥在一个组合的时候，他就相当照顾我，把我当亲弟弟看待，希望他今后也保持走花路…”

 

这些话，姜丹尼尔听了都会背了。他无奈地一摇头，就看见朝他走过来的，曾经对他蛮照顾的经纪人哥，他顺势就按了暂停键。

 

 

“哥，好久不见，你专程来我们学校挖新人吗？”姜丹尼尔像是见了老朋友般热切。

 

“呀，你小子，都不关心我。我离开TZ都快两年了。”经纪人往姜丹尼尔肩膀上一拍，顺势就坐在了椅子上。

 

姜丹尼尔想起了过往被这哥训斥的日子，还傻笑了起来。

 

“想志训了吗？”经纪人指着姜丹尼尔手机上的暂停画面，语调有些意味深长。

 

“没有，恰好看见这个视频而已。”

 

姜丹尼尔的笑容一下被冷却，两个坐在木椅上的大男人，尴尬得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
 

可是姜丹尼尔想啊，这都多少年了，也该释怀了吧。

 

他还是开口问了。

 

“哥，当初志训要走，他人气也不低，为什么你们就那么轻易放他走了呢。”姜丹尼尔的调子里有一些埋怨，这是经纪人听得出来的。

 

“不是他要走的。是当时梁社长找到他，认为你和他之间，去掉一个的话，组合才会红。志训当时就选了自己退队。他后面那一年都不知道是怎么过的，还是我出面，他才联系上现在的演员公司。”经纪人的表情有些为难，看起来并不很想讲出这件事。

 

 

“志训说你一定会闹，公司也不想节外生枝，就一律对外宣称是他因个人选择终止合约。你看，梁社长也说得对，你们俩风格太不一样，留一个，组合才会火，不是吗…”

 

 

经纪人看着姜丹尼尔变了的脸色，声音变得越来越小，随便抓了个影子就说自己朋友到了，就趁机溜走了。

 

只留姜丹尼尔一个人坐在木椅上，凭空呆了半晌。

 

他突然觉得喉咙又渴又痛，那时候视频灯不识趣地亮了，他手颤抖得不行，但还是按下了开启键。

 

视频里，朴志训始终没说“新婚快乐”。他把身子背过去的时候，姜丹尼尔看不见他的红眼眶，居然也开始鼻酸了。

 

他还别着他送的明黄色发夹啊。

 

姜丹尼尔站起来的时候，有些无力。

 

校门口的门卫老大爷已经头发花白了，可手里还夹着颗石子，笑着装作要砸过来的样子。

他分明感觉有人在背后叫他，却只看到老榕树上速降未遂的叶子，又被吹成了飞花。

 

虚实交错间，他看到他的少年，穿着白衬衫，在校门口朝他挥了挥手，笑得特别干净，跟十几岁的时候，一模一样。

 

他的少年不假，不是世故圆滑，只是执着于自己的分寸罢了。

 

 

可是时过境迁，情啊爱啊，就都忘了吧。